第八章
冬日里别看着阳光灿烂的,却也挡不住连日来气温急剧下降,到了正午了,竟还飘起了雪花。
禾香和苗苗把主屋炭盆烧得暖烘烘的,见池夏回来了,赶紧抱着披肩迎上去:“小主可算回来了,咱们都挂着心呢。”
“姑姑放心,我在宫里也待了两年多了,不会有事的,”池夏笑笑,算是接了她们的好意。
苏培盛得了雍正的旨意,亲自把人送回来,后边还跟着内务府的人,过来改造小厨房。
后宫里设小厨房的也不是一家两家,内务府的人都是轻车熟路,不一会就改造好了。
看苏培盛还没走,特地恭维:“苏公公,都按您的意思办好了。常在想要什么食材,尽可吩咐人去御膳房领用,咱们一定派人送来。”
苏培盛也不知这一位怎么就得了皇上青睐,只当是因为鄂尔泰的关系和她今日帮怡亲王挡了点血光之灾的缘故。
但只要皇上看重,那他就得把人伺候好了:“小主瞧瞧,还有什么地方要改动的,一并和他们说。”
想要电磁炉电饭锅,但咱也没这客观条件。池夏笑笑:“有个能做饭的地方就行了。”
她围观了一下,发现这个小厨房的设置跟她在家里的时候用的也差不多,应该可以很快上手,已经很满意了:“多谢苏公公。”
“小主客气了,”苏培盛摆摆手:“那明日奴才遣小安子过来接小主。皇上说了,您从前就一直在养心殿伺候,最清楚养心殿里的陈设摆件,烦请您去规整规整,把先帝爷常用的挑出一些来,随先帝入土。”
池夏:……
我总能被您千奇百怪却又毫不违和的说辞折服。
雨花阁的众人不愧是雍正让胤祥亲自“挑选”的,都特别有眼力见,没两天就摸清楚了自家主子大约是个会享受的主,她出门这大半天,早就把暖阁里收拾妥妥帖帖了。
靠窗的塌上摆了几个软靠,人一靠上去,矮几就在手边,上面一个矮脚的小瓶子,插了一只腊梅,茶几上泡了一壶热茶,还有一小碟花生和一碗酥酪。
池夏挑不出一点毛病,眼前这可以说是她这几年来的梦中情宅了。
她这里捧着手炉斜靠在窗边看鹅毛大雪片片飘落,永和宫里却是炸开了锅。
太后打从一大早把怡亲王砸出永和宫后,又恼恨又有几分心虚,心气就越发地不顺。
见廉亲王胤禩还在外面执着地跪着,更是气不打一处来,有前车之鉴又不好再砸东西,只觉得自己头疼得厉害。
胤禩一大早被胤祥撂在这里,走也不是留也不是。他倒是乐见太后作妖,巴不得她不受封号不迁宫。
皇阿玛复立二哥为太子的时候,斥责他不忠不孝,是辛者库贱人所生。他就失去了继位的资格。
皇阿玛临终时,又把他们都叫到身边,亲眼看着张廷玉宣读了遗诏,命四哥继位,抵定了大局。
原本他想弄出点事还不容易,太后这么一闹,倒给了他们机会。
但这大风大雪的天,他在这一跪半天,着实不那么好受。
四哥倒是心疼十三弟,舍不得十三弟在这儿跪着,寻个由头把人叫走了,对他恐怕就没这个体恤了。
胤禩无奈,只得过一会象征性地磕个头:“臣胤禩恭请太后受封。”
磕头都磕了十七八遍,
永和宫总算给了句回复,说是太后抱恙,需要静养,请他回去。
胤禩被小太监扶着站起来的时候腿已经麻了,站了许久才能走动。
他什么都没说,只回头看了看模糊在大雪中的永和宫,低笑了一声。
太后乌雅氏早年只是宫女,后来虽然封了德妃,保养得宜,但如今年过五旬,也早已掩不住老态。
她说头痛得厉害,底下伺候的生怕她当真气出个好歹,没人敢瞒着,飞快地报到了养心殿。
雍正刚歇下不过一刻钟,着实是不想来折腾这一遭,想起池夏的任务,还是连夜过来了。
太后乌雅氏看到他进门就闭上了眼:“你如今是皇帝了,忙得很,很不必这么来来回回的跑。”
“额娘说的哪里话,”雍正问太医:“太后的身体怎么样?”
太医夹在这低气压下一句话都不敢多说,只道太后娘娘忧伤过度,用几副药静养几日想必能好。
雍正点头让他去煎药:“人死不能复生,额娘也要节哀,不要伤了身子。”
“你若不叫老八老十三他们来气我,我自然没那么伤神,”见四下也无旁人,乌雅氏便坐直了身体:“我问你,你今日第一道圣旨就是指定他们两个人做什么总理王大臣,又是晋封和硕亲王,又是赏这赏那的。倒是老十四,你什么都不让他做?”
又来了。
这罗圈话上辈子颠来倒去他听了不知道多少回了。
雍正尽量压下脾气:“老十四未有寸功,日常也没办过多少差事,儿子已经给了他贝勒封号,等他以后做出成绩来了,自然会给他晋封的。”
乌雅氏憋了一天的怒气都撒在他身上,抬手就把茶打翻了:“你不让他做事,他何来的功绩?老十三我就不说了,你从小到大就偏着他纵这他,可老八算是个什么东西,他娘不过是辛者库的贱婢,先帝都瞧不上他。你连他都封了个总理王大臣,十四可是你的亲弟弟!”
雍正拂去了袖子上的茶叶,简直要气笑了:“您看老十四是个宝,旁人未必。老八在亲贵大臣们那里影响力还真不是他能比的。他平常没少跟老八待在一起,可论这收买人心的本事,他是拍马都追不上!跟老十三比,他就更不配了!他若不是我亲弟弟,我未必这么纵着他!”
“你……你简直不可理喻!”乌雅氏气得胸口发疼,大口喘气:“既然你这么看不上他,也不必给我上什么尊号,是我这个当额娘的没教好他,也没教会你们兄友弟恭,我自然也配不上这个皇太后的尊号。”
母子两人没好好说上两句话,又呛起了声。
“兄友弟恭?他的恭敬在哪里?”雍正冷了脸,也改了自称:“皇额娘这样说,是要为了十四弟逼死朕?您最好想想,逼死了朕,这个位置,也轮不到他头上。”
乌雅氏原也没有这个意思,可话赶话说到这里,她也别开了头。
雍正进屋不到半个时辰又被她气走了,乌雅氏重重拍了拍桌子,眼泪也滚了下来:“你说说,我养大他们几个,倒还养出仇来了。”
身边的嬷嬷伺候了她快三十年了,劝慰道:“奴才瞧着,皇上原本是有意想和您缓和关系的,您有什么话,和他好好说,或许他就应了。”
“他的脾气你还不知道吗?他认定的事,九头牛都拉不回来,”乌雅氏伤心:“可他就这么一个亲弟弟,血浓于水,怎么就不能容下他呢?”
嬷嬷说不出哪里不对,但总觉得太后想得不太对,有心再劝,也不知该怎么说,只能陪她一起垂泪。
池夏窝在雨花阁想了一下午的心思,也没想出到底该怎么完成这个主线任务。
她很想说,像老太太这种沉溺在自己的逻辑里的人,是根本不会听别人说话的。
她见过太多了。你跟她讲道理,她跟你谈感情,你跟她讲感情,她给你压孝道。
对这种人,就应该让她吃一点苦头,她才会知道她能作死而不被弄死,全靠她大儿子给力。
实在不行,那就放下助人情节,尊重他人命运,让她作到抑郁算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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